※七天连更的第一篇，龙汉克x祭品康

　　古谚有云，龙的一个眨眼就是数日经过。人们都以为高山顶上的那条灰龙很老很老了，殊不知牠还正值壮年，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龙的寿命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漫长。

　　山脚下的海湾平原上更迭了好几个王国，而龙一直在那儿，关于那条龙的纪录佚失，渐渐地，就算是最老资格的大祭司都不知道牠为什么会在那，而对于未知的恐惧使他们编写出了另一版本的传说。

　　他们说那头从不下山的龙吃活人维生，残暴无情，若是没有定时收到祭品便会发怒。

　　地震因牠的翻覆、闷声滚雷是牠的吼叫、狂风是牠扇动翅翼、水患或者干旱都是牠的惩罚。

　　因此，为了乞求平安，每逢十年，或者发生灾祸就要选出一个人送上山顶给巨龙。

 

　　送祭礼的队伍就如同送葬一般，除了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祭品以外，其他人都罩着黑色的斗篷，明明是白天但他们依然点起火把，连绵队伍穿过阴暗的森林，到山顶洞窟前的最后半哩路，祭品必须从数人合扛的台座上下来，自己走过去。

　　这次的祭品是个青年男子，他平静的面容上不辨喜怒，当薄底鞋子触碰到地面的同时，后方送祭礼的队伍中便有人出列架起了一排强弩。

　　为了不让祭品在进入龙洞之前因害怕逃跑而造成巨龙震怒，这排弩便是威胁，若是他走错了一步从路径上偏差，便当场射杀，换上顶替的人选。

　　身为牺牲品的男子一个眼神都不给后方绷紧神经的人们，他挺直脊背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山顶走去，像是这不过是以往在花园中漫步的寻常日子，单薄宽大的浅色衣袍被风吹得滚动翻飞，彷佛好像下一秒就会裹挟着他消失。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被洞口的黑暗吞噬，祭礼队伍中有些人忍不住在斗篷底下祈祷，或者露出不忍的神情。

　　在最后一刻还是如此骄傲而从容，不愧是生于王家的血脉。

 

　　康纳走进龙洞，这里一开始不过两人高，后来越走越宽，有光，来源就在那头巨物底下，这只有一幢房子那么大的灰龙，摊开翅膀用守护的姿态趴在一堆大大小小叠成丘的夜明珠之上。

　　牠看起来像一座远古时就趴伏着的石雕，没有丝毫动静，连呼吸的起伏都感受不到，像是死了。

　　康纳静静地打量牠一会，然后抬手走上前去，想碰碰牠的鼻尖。

　　就在此时，龙突然睁开了一只眼，外层的眼皮掀开，然后是底下数层半透明瞬膜，最终露出来一只亮得慑人的湛蓝色竖瞳。

　　「您好。」康纳收回手，对着那颗和他的头差不多大的眼睛说。

　　龙盯着人类，康纳随即在自己的脑海中内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低沉嗓音，对方问道：「现在是几月？」

　　意识到是龙在使用心灵感应与他讲话，康纳照实回答了：「春天，三月底。」

　　「现在还举办祭典吗？」巨龙继续问：「秋天的丰收祭。」

　　「每年都举办。」

　　「好，你在这里待两天，然后走吧，我会给你一些盘缠。」巨龙说完，再度闭上眼睛。

　　「请等一下，是我哪里令您不满吗？」康纳问：「我……我应当很美味的，请趁新鲜……」

　　「每次都得解释一回……我不吃人。」巨龙的声音有点烦躁：「更别说当底下那群人类斗争完以后的输家处决者。」

　　「……」康纳缓缓道：「您不吃人，那么为什么提出条件？」

　　「因为该死的人类总是把所有灾祸都往我身上套，硬是要塞祭品，而健康年轻的男人比起女性或老人小孩更有机会在离开后生存下去。」龙说：「你的好奇心很重，但我不吃人不代表我很有耐心，打住。」

　　「所以您不但不吃人，而且所有的天灾都和您无关。」康纳喃喃说：「是这样啊……您把所有祭品都放了。」

　　「你去哪？」龙听到脚步声，闭着眼睛说：「他们会在洞外待上三天确保没有人出去，我的龙穴背面有一条通往山背的秘密通道，要离开从那里走。」

　　「……我不想让自己的血污染了您的住所。」

　　龙突然睁开双目，牠看见那个人类摇摇欲坠地扶着墙弯过转角，有一丝稀薄的血腥味从那里传来。

 

　　康纳醒来的时候觉得背后很疼，作为一个习惯睡在高床软枕上的王子，夜明珠躺起来虽然更贵重百倍却丝毫不舒适。他的嘴里好像被塞过什么东西，这种又酸又苦的汁液是康纳从没尝过的怪异味道。

　　「你服了毒。真是好算计。」一个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身侧说。

　　意识到这声音不是在他脑中响起，康纳奋力转头看往旁边，那里坐着一个人，是大约五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发须都已经化成灰色，而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威严十足……就像那头巨龙。

　　「你全身都是毒血，要转化回来没那么快，当然要随意活动也是。」龙变成的男人冷冷地道：「所以？山脚下的家伙们终于想除掉我了？」

　　「……不是的。」康纳道歉：「是我自己的主意，对不起。」

　　「你想让我把你吃了，然后食物中毒而死？」龙嗤笑：「为什么？如果我没猜错，按照惯例……你应该是个在权力中斗输了的失败者，很想报复下面那群蠢蛋才对吧？」

　　「我没有想跟谁斗，我接受命运的安排。」康纳说：「我的母亲放弃了我，选择了弟弟，如此而已。而我……我擅作主张想要为王国做点什么，请您不要误会他们。」

　　「我实在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可以轻易残害自己的骨肉。」龙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差了：「我不与你计较，等你养好了身体，就走吧。」

 

　　巨龙没想到这个人类好了以后居然不肯走，正常人应该怕龙怕得要命，但他大胆得过头，手脚能活动以后居然就开始探索他的洞窟。

　　「我问我自己，失去了身分，我想做的是什么，答案是，没有。」康纳道：「就算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维生。」

　　「去种田、做生意，随便。」龙说：「反正不关我的事。」

　　「请您让我待在这里思考一下吧。」康纳拜托他：「这里很空旷，我不会妨碍到您。」

　　这个大洞窟旁边有扇小侧门，里头是一个简陋房间，或许是他变成人形时会使用的，而巨龙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让康纳住了下来，甚至告诉他食物存放在哪个通道。

　　「我比较喜欢趴在这睡。」牠说：「龙的天性。那里……就借你用用。」

　　牠用爪子滚了一颗大夜明珠过去，让康纳推进房中照明用。

 

　　三天过后康纳终于可以沿着来路走出洞窟，外面的送祭队伍已经离开，山顶天气晴朗，但是今天云层很低，看不见底下的王国与海岸。

　　他在外面的悬崖上坐了一下午，回到洞中和龙说：「我或许会想当个说故事的人。」

　　「为啥？」

　　「这里至高至远，我看见日落，云层翻涌，森林摇曳，月光皎皎，星子闪烁，世界比我认知的大很多。」康纳说：「我还不是很明白所有的感受怎么描述，但我胸口中有股热流……想和人分享。」

　　「说故事赚不到钱。」趴着的灰龙表示：「你读书识字吧？可以去当个学者，一样能著书。」

　　「原来如此……谢谢您。」

　　「不要一直您来您去，很别扭。」龙顿了顿：「我叫汉克。」

　　「汉克，是个领导者的名字。」康纳说：「我叫康纳，康纳．施特恩。」

　　「嗯。」龙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龙的时间概念比较模糊，尤其是对于一头老是待在洞穴里的巨龙来说，当汉克回过神来，康纳告诉他外面已经是秋天了。

　　「我记得你问过我丰收祭的事。」

　　汉克抬起布满灰鳞的颈部：「时间到了吗？」

　　「尚未。」康纳看着自己刻下的日期记数：「还有十天。」

　　「时间到了通知我。」汉克又趴回去：「我要下山。」

　　人类错愕地眨眨眼：「什么？」

　　「往年我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去。」巨龙懒洋洋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从不离开山顶？那样我会发霉的。」

 

　　康纳乔装了一番和化成人的汉克从后山的通道下山参加感谢丰收的祭典，第一次逛市集、喝烈酒、品尝平民们未经过太多调味的食物、硬面包，甚至是在广场跳舞。

　　康纳问了半圈找不到一个会跳华尔滋的女士，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被巨龙捉过去旋转，汉克和平民们一起随意跳着没有章法的舞，他们拍掌大笑，摇着手铃喧闹狂欢，看这个白净的年轻小伙子脸上又羞又窘地浮起红霞。

　　午夜时分皇宫的方向传来巨大的钟声，康纳下意识往那里望去，而汉克抓住他，在四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贴近他面颊旁边说：「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你的心脏跳得很快，刚刚的钟声使你想家了？」

　　「……不。」走在他背后的康纳小声说：「我想是因为你。」

 

　　「我从未如此快乐，如此放纵过，今夜彷佛有什么穿过了我的心，让我发觉自己的真意。汉克，若是离开了你，我一定会很难过。」康纳攀上夜明珠小丘，抱住灰龙凉凉的指爪：「求你回应我。」

　　汉克无法再装睡了，他皱了皱长吻部，睁开眼睛：「你太奇怪了，没有人类会喜欢一头龙。」

　　「我爱你。」康纳说：「我深爱你的眼瞳、你美丽尊贵的姿态、你经过岁月沉淀的智慧，就连变成人的模样也非常英俊可靠。」

　　「好像我真的有那么好似的。」汉克咕哝，而康纳感觉到他抱着的地方温度变高了点。

　　「拜托。」康纳大胆地往上爬，整个人靠到灰龙的皮翼根部：「让我陪你。」

　　汉克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在康纳的脑海里长长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

 

　　当某天康纳问汉克为什么他会住在这山顶时，他们正一起躺在加了羽毛被的寝室床上。

　　「我的孩子在这里。」

　　「你的……孩子？」

　　「你知道龙蛋怎么看性别吗？」汉克轻声说：「一颗蛋要花五十个月孵化，而在孵化前大约一年，若里头是小公龙的话，蛋壳会泛青，母龙的话，会偏黄……」

 

　　巨龙说了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其他种族还有能力屠龙的时候──汉克拥有了一颗蛋，龙非常重视代表传承的孩子，但他们的习俗并没有固定的婚姻关系，母龙只负责生育，而小龙漫长的孵化工作和养育是由父亲负责。总之，汉克和他尚未出生的孩子遇到了攻击，那时候距离孵化只剩不到一个月了，但里面的龙宝宝却再也没有机会破壳看见阳光。

　　「我连名字都替他想好了。」汉克说：「这件事给我的打击很大……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于是找了一座高山，将他藏在这里，因为就算是未孵化的龙蛋在某些人眼中也是很好的材料。」

　　然后数百年过去了，山脚底下的人类换了一荏又一荏，最初与这头巨龙达成互不干扰协议的王族早已消失，世上种族灭绝过半，汉克依旧没有提振起离开此处的精神，最多最多下山找些吃食，或偶尔参加一下人类的祭典。

　　「我不想移动他，更不愿意离开他。」

 

　　汉克变回巨龙的模样挖动他的夜明珠山丘，在这堆人类搬不开来的巨大圆球最底下有个凹洞，上面铺了一块水晶板，板子底下躺着一颗大约一公尺长的椭圆形龙卵，底端有着蛛网般的击伤裂痕，蛋壳暗中泛青。

　　康纳蹲跪在水晶板上观察，时间长到汉克问他：「你为什么看这么久？」

　　「我在想，这底下的空间我能躺得下吗？」康纳抬头说：「或许洞要再挖大一点点，你觉得呢？」

　　汉克半阖着眼用温柔的眼眸注视他：「我明白了，但是现在还不到想那个的时候，上来吧，康纳。」

　　人类乖巧地伸手捉住龙爪尖被提上来，汉克将那堆夜明珠拢一拢复位，然后趴回去。

　　「……你知道吗？我最近偶尔会想，或许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他对自动自发爬到自己背上躺的康纳说：「带着你……和柯尔，一起去看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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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定时间：公龙的腹部底下有一个育儿袋，所以老汉可以把蛋跟康纳一起装在里面。这个山洞里除了最大的夜明珠房间、食物储藏处、康纳房间、扩增的厨房等等，另外还有个每只奇幻世界智龙都一定要有(?)的金银财宝库，拿来救康纳的万能解毒药也是那里刨出来的，后来康纳有帮他分类整理过，因为龙的收藏习惯实在不太好，都整个堆在一起就了事！

　　等到下次有祭品被送上山时看到龙洞里如此有生活气息会傻眼，然后在搞不清楚状况时受到康纳的热情招待+问东问西，然后老汉会不开心要他赶快把人送走wwwww

　　这篇文的写作BGM是BB's Theme，于是标题就抓了其中一句歌词来用。